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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7點至晚上11點，手機必須處于開機狀態(tài)，并開通來電短信提醒功能。5小時內必須回復短信或電話。”這條規(guī)定既不是員工守則也不是好老公標準，而是出自一份研究生科研學習準則。

7月1日，大多數(shù)高校仍沉浸在繁忙緊張的期末考試中，中南大學地球科學與信息物理學院副教授陳儒軍把一篇名為《陳儒軍研究生學習科研準則》的文章發(fā)布到科研人員聚集的科學網(wǎng)上。一文驚起千層浪，這份準則隨即被網(wǎng)友評價為“嚴格到令人窒息”，甚至有人直呼“變態(tài)”，陳儒軍本人也被人稱作是“史上最嚴導師”。

這篇文章引起的爭議到底有多大？用陳儒軍本人的話說，“強烈反對的人達到60%”。不少研究生說這樣管得太死、限制太多，“這跟給小學生布置家庭作業(yè)有什么分別？”“這是雇傭關系而不是師生關系！”但也有支持者稱贊陳儒軍是負責任的好老師，要求嚴格是對學生好，“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兩天后，陳儒軍在網(wǎng)上發(fā)布了《曬曬我指導研究生的成績》一文，以此來回應爭議，“我感到國內的研究生管理水平令人擔憂。有不少導師抱怨學生不自覺學習，問題是作為導師你有沒有制定切實可行的管理制度？”然而，爭議并未停止，甚至愈演愈烈，一場有關研究生與導師關系的探討也就此展開。

為什么這么“嚴”：“只有無能的將軍沒有無能的士兵”

在這份共15條規(guī)定的“學習準則”中，陳儒軍明確規(guī)定“每周日晚9點前以電子郵件方式向我郵箱發(fā)送一份一周的學習科研總結及下周的學習科研計劃”。同樣，每月、每季度、每半年，學生都被要求發(fā)送科研總結和科研計劃到陳儒軍的郵箱。另外，學生研一期間被要求精讀導師指定的外文專著兩本，對每本專著定期匯報口頭或書面讀書心得及總結。每本專著對應的匯報次數(shù)不低于10次。研二期間則被要求精讀中外文獻50篇，泛讀文獻100篇。不僅如此，陳儒軍還要求學生離開校園超過20小時就向他請假。

如此嚴格的規(guī)定并非“拍腦袋拍出來的”，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采訪時，陳儒軍稱自己帶過兩屆研究生，一直都是這樣要求的。“覺得成效不錯，才放到網(wǎng)上給大家共享的”。對于質疑聲最大的“16小時開機”規(guī)定，他解釋道，其實95%以上的問題都在工作時間溝通好了，其余時間除非是比較緊急的情況，比如論文的修改，一般不會耽誤學生休息。“要求學生離校請假則是出于學生安全的考慮，并不是要求學生加班。”

陳儒軍表示，之所以制定近乎“企業(yè)化管理”的學習準則，與自己對如今每況愈下的學術風氣感到擔憂不無關系。他說，“越來越多的人只為‘混文憑’”。他希望通過“硬”一點的方法來遏制這種現(xiàn)象，逼著學生看文獻、搞科研，也是及時和學生交流溝通的方式。他說，其實這種管理方式最早來自西門子公司，的確是一種企業(yè)式的管理，“因為我們主要從事應用性研究”，學生通過這樣的管理能夠很快適應入職后企業(yè)的要求。

更為重要的一個理由是，導師的言傳身教對學生的影響太過“重大”。陳儒軍告訴記者，不久前，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論文被盜，且這名研究生的導師是學術界較有地位的一位“大牛”，“其實導師并不知道學生的這一行為，因為這篇論文他并未指導，學生只是為了畢業(yè)”。但這給陳儒軍敲響了警鐘，“導師不負責任，不了解學生，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換句話說，“只有無能的將軍沒有無能的士兵。”陳儒軍在文章里寫道，“不懂管理藝術的導師只能期待上帝惠顧，期待招的每一位學生都自覺認真地學習。我認為優(yōu)秀的導師并不指望這些。優(yōu)秀導師首先必須掌握先進管理手段，能夠培養(yǎng)和挖掘人才。管理出人才，管理出效率。研究生學習效率的提高需要管理手段提供保障，導師的有效指導更需要管理手段來保駕護航。”

面對網(wǎng)絡上一片質疑，陳儒軍很無奈：在國外很多學校，這種模式都得到了認可，“可能是國內研究生教學歷史并不長，沒有形成管理制度。”陳儒軍在美國參加學術會議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的學生到了美國留學，“變得很有規(guī)矩”，離開學校兩個小時以上便會向導師報備。“其實里面的要求都不難做到，是學生的本職工作”，他不明白為什么本來是學生分內的事，“貼到網(wǎng)上以后就變成了‘沒人性’”。

“放羊派”、“老板型”導師橫行，學生敢怒不敢言

相比以陳儒軍為代表的“嚴苛派”，目前一部分研究生導師采取的“放羊式”管理則讓學生輕松得多。研究生在研一修完學分后，不需要進入實驗室，可自由選擇實習或在寢室、圖書館自由研究，“需要各種簽字時才找一下導師”。這樣的模式被電子科技大學的黃先生曾選擇一名有資歷的老教授作為導師，本以為“可以獲得更好的指導以及更多資源”，沒想到老教授脫離一線工作太久，跟不上新的發(fā)展，“問他問題，他也不知道。自己只能成天耗在實驗室，覺得特別迷茫。”于是，本應2006年畢業(yè)的黃先生選擇了提前畢業(yè)，“導師也不會留你，反正他只是把學生帶畢業(yè)。”

與此類導師形成鮮明對比，一些“老板型”導師雖然給學生很多“機會”，卻同樣遭人非議。

今年3月，一名北大研究生為抵制“科研苦力”而發(fā)聲明的事件在網(wǎng)絡上引發(fā)熱議。高校研究生淪為導師的“苦力”和“廉價勞動力”并不少見，學生甚至反問：“這不是很正常嗎？”導師申請國家項目或承接公司項目，而把一些基礎性的工作交給研究生來做。“每天被各種瑣碎的事情壓得喘不過氣，其實和我的專業(yè)一點關系也沒有。”上海某高校一名二年級研究生叫苦不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本科同學拿的工資不少，自己卻還在向家里要錢。

通常情況下，高校給研究生的補助是每月400元~600元不等，一個項目可以得到的經費少則幾十萬元，多則上億元，但最后分到學生手中的，卻寥寥無幾。“畢竟像陳老師這樣的導師太少了。”北京一所985高校的研究生盧平聽聞陳儒軍每月給學生的項目費用超過四位數(shù)后搖搖頭，“我們曾經有個做了大半年的項目，最后才分到1000元。”

但是，大多數(shù)學生常常敢怒不敢言，還是會接下老師給的任務，“畢竟掌握著我們的生殺大權，不僅是畢業(yè)證，獎學金、補助，全都指望著導師點頭。”盧平說，自己畢竟也只是想拿到文憑，忍一忍就過去了。